攝影師之眼 — 金邊觀察

「想必你就是 Michael 了！」

跟眼前這位外國人簡單打了招呼後，我們一起走上碰面地點 FCC restaurant 二樓，坐下來喝著在柬埔寨每天最令人感到解脫的飲料  —  冰水。

在柬埔寨的第一站我們來到了首都金邊。金邊並不是一個觀光城市，但是當初我們決定要在這個城市待三天，所以我們找了一個之前沒試過的觀光活動  — Photo tour。Michael Klinkhamer 是一位荷蘭的攝影師，在金邊待了五年之久。這次在 TripAdvisor 上面看到他的介紹後就決定試試看，也正好有一個人可以在旅程剛開始帶著我們了解這座城市。

我們離開台北的時候就像從一個陰雨綿綿不斷的城市，逃到一個每天豔陽高照的地方。而在下午一點半時，走在金邊路上可是會像濕透的毛巾被擰出水一樣的汗流浹背。此時 Michael 聽到 Chialin 剛接手我的相機，正在教她如何操作這台相機，這時我也不想冒著擰毛巾的風險走在金邊的街頭，也正好用英文複習一下相機的操作。雖然英文不是 Michael 的母語，但是他的英文真是好的嚇人，如果沒跟我們說是荷蘭人還很難猜得出來。話說他也問了我們什麼時候在學校開始學英文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覺得我們英文太菜（笑）。

講完相機基本操作，把玩了一下我手上的 E-M5 並且參觀了他正在 FCC restaurant 的藝廊展出的攝影展後，我們就跳上了 tuk tuk 到了第一站 White building。

White building 是一種在三十年前紅色高棉之前所蓋好的建築，是當時最新的建築設計，採用良好的建材。不料遇到紅色高棉的種族清洗歷史悲劇，原本生活在金邊的人全部都分散的被帶到柬埔寨境內的荒郊野外開墾，而多數人也不堪長途旅程以及完全失當的農耕與食物配給下死亡。

當幾十年後人們慢慢的再度回來金邊時，White building 已經從新穎的建築變成了現在殘破不堪的面貌。而也有許多人們因為不同的原因目前仍居住在此。

牆面上並不存在太多平整的表面，樓跟樓之間則用交錯的 X 型階梯互相連接在一起，到處斑駁修補的痕跡有點讓我聯想到香港的九龍。

街上停了好幾台像這樣小攤販的車子，雖然金邊的小攤販賣的炒麵看似好吃，但是只要想到三十六度的高溫下，所有食材全部都放在路邊陳列在這台攤販車裡面高溫烘烤，我就對我的腸胃沒有什麼信心。

住在 white building 的人生活感覺起來不算困苦，比較像是金邊裡面的市井小民住的地方，甚至條件還要比其他地方再稍微好一點。裡面有著如同赤峰街上修理機械的小店鋪、停放一旁的小吃攤店舖，許多小朋友也在巷弄裡面穿梭，大大的眼珠好奇著打量這三個外國人。

也有母親帶著孩子在盛滿水的水缸旁踢著水試圖消解下午不停從四處散發出來的熱氣。

而居住在這邊的人們面臨四處都在大興土木的金邊城內，據 Michael 說 White building 的數量不斷的在減少，在金邊目前土地價值高漲，中國、新加坡，甚至台灣等等國家來這邊大興土木建設時，不知道當地人還是否可以負荷擁有一個自己的家。

我們離去的時候發現另外一端的出口正在修路，而隔條巷子已經全部都變成正在動工的極大片工地，而這個建築就被孤零零的立在工地之間。或許下次再造訪的時候我們再也找不到 white building 了。

跳上 tuk tuk，司機帶我們到了位於湄公河西側的小渡船口，當我們看著湄公河與洞里薩河交界的黃色與藍色河水交匯融合時，Michael 跟我們分享了很多他這幾年在柬埔寨觀察到的狀況，政府的貪污腐敗、各國大量的援助導致柬埔寨人沒有動力自行建設、種族清洗死去了大量知識份子讓國家發展遲緩，也稍稍聊到中國跟台灣複雜的政治問題等等（我原本以為外國人多數不太知道台灣，更別說中國與台灣的問題了）。

有很多人在這個混亂的時代口袋填得飽飽的，但是有些人卻還是生活在水深火熱裡面，貧富差距拉的極大。這個國家就跟這條河的顏色一樣，在同一條河上，但卻涇渭分明。

度過這條河之後，Michael 帶我們到了另外一頭渡船口旁邊的貧民窟。

跟 white building 比起來，這邊居民過的生活絕對要比那邊差得多了。Michael 也跟我們提到他來這裡也常常看到有些婦人每次都在這聚賭，他也不太確定他們賴何維生。當我們走進去的時候，正巧就有一群人正圍在一起賭博，不過說實在的就像是我們在家裡面聚在一起打牌的感覺差不多。

但是真正吸引我注意的是在旁邊的小攤販正在賣著曬好的魚乾，上面大概停了幾百隻蒼蠅，我相信在地居民長期下來也習慣了這種衛生條件，但看到這幕我對我的腸胃之於攤販更沒有信心了。

話說，無論在那裡，小朋友都是最天真無邪，也是最可以在困苦的環境中找到快樂的人群。當我們在這個村落裡面走動時，小朋友臉上永遠都是好奇的表情，當作個手勢要幫他們拍照時，永遠都流露出最開心的笑容。

離開這個小村落之後，tuk tuk 司機又載著我們到了另外一座寺廟，而旁邊則是一座 pagoda (在柬埔寨 pagoda 是僧人住的地方)。這邊 Michael 帶著我們見了一個年輕的僧人，他的英文也非常的好，Michael 跟他交談也問了一些我們的疑問（例如說有沒有女性僧人），也在這邊跟他閒話家常。

當我們在跟年輕僧人聊天時，旁邊有一位老態龍鍾的僧人，八十四歲的他也有一定程度的英文能力。Michael 感覺跟他們很熟，就問他是不是在喝 red bull，老僧人就跟他說他今天只喝一罐。後來 Michael 蹲下來幫他拍照時，老僧人還開玩笑地跟他說 one dollar，這種輕鬆的氣氛經常發生在 Michael 跟當地人互動的過程。

可想而知他在這邊住了五年的時間，也經常在不同的地方跟當地的居民互動，在 tuk tuk 車上經常看到他跟經過的人們互相打招呼。對我來說攝影非常困難的地方就是要跟被攝者打好關係，而 Michael 在餐廳裡教我們的互動技巧，跟看到他跟當地人的互動真覺得他是個很專業又很好相處的攝影師。

在回程的路上，他哼起了似曾相識的音樂，那是教父的主旋律。我們聊著數位相機時代不同廠商的發色、槍與玫瑰的吉他手 Slash 所彈奏的教父、那個放在床上血淋淋的馬頭、披頭四與各式各樣的話題。在湄公河兩岸之間的渡船行駛的不快，這時太陽正在慢慢的西下。

這次的攝影之旅讓我最有收穫的倒不是拍了多好的照片，當他拿著小小的一台 LX100，我拿著 E-M5，但是拍出來的卻不是我拍的比較好呢（笑），鏡頭後的腦袋不一樣時，每個人凍結的影格與框出的畫面迥然不同。反而最有收穫的是他跟我們分享柬埔寨的大小事情。

我們剛踏上這個國家的第二天，Michael 帶著我們在很短的時間掃視了他對這個國家的觀察，帶我們造訪了許多地點與居民，這些體驗反而比 photo tour 更值回票價也更珍貴。

回到 FCC restaurant 跟 Michael 道別之後，我們站在路邊找著晚餐的著落，沒想到他又剛好騎著腳踏車經過我們，推薦了一間便宜又好吃的印尼餐廳之後，我們又再度跟他道別。

夕陽西下，成群的鴿子在皇宮前的廣場飛舞。僧人、觀光客、小攤販各自與同伴們說笑著。我們也帶著滿足的心情，在這間便宜又好吃的印尼餐廳，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今天豐富到不行的旅程。

謝謝你 Michael，謝謝你帶著我們透過你的視角認識這個國家與城市。